在技术革新的大时代,如何理解科技发展的前沿趋势,并抓住机遇?
面对纷繁复杂的可选项,如何擦亮双眼,做好自己的关键选择?
遭遇挫折,如何跳出既有的思维定势,重新定义问题?
如何兼顾深度和广度?学术和创业的关系是什么?
……
在 4 月举办的微软 Ada Workshop 2023 年度活动中,来自微软和学术界、产业界的优秀女性榜样与男性同盟,围绕着“The Moment·我们的时刻”这一主题,聚焦技术变革、方向探索与自我提升等问题,进行了真挚精彩的分享与讨论。
我们总结了这些有价值的问答,希望这能帮助你拨开眼前迷雾,获得坚定前行的勇气与力量!
Ada Workshop 2023 全场回放视频已上线 Bilibili “微软科技”频道,点击“阅读原文”或前往以下地址观看:https://b23.tv/fWAUeMB
讨论嘉宾
(按活动出场顺序)孙丽君 微软亚洲研究院资深学术合作经理张燕咏 中国科学技术大学教授缪瑾 微软资深工程总监兰艳艳 清华大学教授薛继龙 微软亚洲研究院高级研究员陈黎 香港浸会大学副教授王希廷 微软亚洲研究院高级研究员李倩 KodeRover 创始人兼 CEO张丽 微软亚洲研究院主管研究员刘树杰 微软亚洲研究院高级研究员骆煦芳 微软亚洲研究院主管研究员程文雪 微软亚洲研究院主管研究员邓攀 微软研究院科学智能中心主管研究员黄丹青 微软(亚洲)互联网工程院主管研究员刘蓓 微软亚洲研究院主管研究员吴文珊 微软亚洲研究院主管研发工程师
变革的时刻
Moment of Change
孙丽君(主持人):“我们的时刻”也是变革的时刻,您如何看待大模型带来的技术革新?您认为当下的技术革新将对社会产生怎样的影响?我们又该如何应对?
张燕咏:个人觉得,这是个非常大的机会,也是个非常大的挑战。我们需要在新的时代里思考,我们和 ChatGPT 的关系是什么?包括你的研究方向、获取知识的方式、做研究的方式,以及它会对你的研究带来怎样一个新的机会。在这种大变革发生的情况下,不要犹豫,一定要立即 jump on it,直接跳上这辆车,然后在上面做出自己在大模型时代的贡献。人的一生其实很难有几次碰到真正的科技革新,现在我们有这个机会站在这样一个历史的大车上,是非常幸运的。
缪瑾:这几个月来,可以说是焦虑,也可以说是兴奋。一方面,这个技术本身是挺颠覆性的,重新定义了生产力,也重新迫使我们去思考怎么设计我们的产品。以前很多认为不能做的事情,现在突然一下都能做了。另一方面,如果我们不尝试用这些技术,可能不是我们被AI淘汰,而是首先被其他会利用这些工具的员工淘汰。所以,我们作为技术人员,也在不断地探索怎么利用这些技术来提高自己的效率。
兰艳艳:从技术的角度来讲,大模型让我们看到了走向通用人工智能的曙光。而它一旦变成了一个产品,一旦能够跟用户交互,这个交互的能量是非常巨大的,可以帮助改善很多它技术上面解决不了的问题,通过正向反馈正向学习实现再发展。我将 AI 定位为两种:一种是模拟人的智能,另一种是超人的智能,后者是时代发展的趋势。在过去的十年,我们这个世界发生了太多变化,要多看看这个世界,多做一些星辰大海的事情。在我看来,生命科学正处于庞大的数字化过程中,这也是未来的大趋势,我也期待着可以带着我的技术拥抱这样一个新的领域。
薛继龙:第一点,对于编程来说,大模型提升了每个人更平等地去获取 AI 的能力,你们可能一天就可以写出一个很好的应用。社区里面,有很多新的开发者在开发很有意思的 APP,简单地写几句 prompt 就可以出来。第二点,其实系统一直是计算机发展背后的支撑者,每一次的技术的变革应用都离不开系统。今天的大模型其实也是一种新时代的系统操作系统,将孕育很多新的 APP、创造很多新的机会。所以大家也不用焦虑,因为你真的踏入这个领域后,就会发现还有很多问题要解决,有很多机会可以利用,也希望大家能够踊跃地参与进来。
观众提问:想向老师们请教一下人工智能的安全性问题,比如回答问题时的胡编乱造,以及使用大模型产品时的数据泄露问题?
程文雪:对于人工智能在各个产业当中的应用,在不同的应用场景里面,有不一样的应用阈值,或者说可靠性设定。就传统的方法而言,会有一些 benchmark 去测试;在未来,应该也有模型介入状态下的对应设置。比如说,你有 DoS 攻击,那我就会有 De-DoS model。
吴文珊:一方面,我们要去弄清楚其中的工作机制。现在可能更像是一个黑盒,突然间通过大力出奇迹的方式,有了这些涌现的能力。另一方面,在还没有弄清楚之前,我们需要设定一些基准。但是,在这种情况下,一些学术的 benchmark 已经不适用了,因为我们需要更多的真实世界的数据集,大家一起去重新构建这个标准。
骆煦芳:语言模型的安全问题包括了很多内容,涉及你提到的“胡编乱造”,还有 responsible AI 或者其它一些不安全的因素等等。关于胡编乱造的问题,我们可能会通过一些外部的 knowledge,或者在生成之后进行一些 post processing,去尝试解决。这确实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课题,Open AI 也把 alignment with human 列入他们的研究重点,这同时也是微软亚洲研究院的一个研究重点。
黄丹青:数据安全性自从 AI 和 Deep Learning 出来之后,就挺引起关注的。我们微软对于这一块是非常注重的,从数据源、模型的可解释性以及模型输出的 detector 这三部分都有一些相关的工作。
王婧璐:就多媒体的方向而言,我们会把比较 explicit 的 representation 转化为一些更 implicit 的东西,加一些数字水印之类的东西来对数据进行加密,或者转化成一些外部不好直接解码的表示,让大模型去做 training。
刘蓓:可能现在大模型出来,大家都想去尝试一下,但以后应该会有越来越多的规定,特别是比较敏感的一些行业,各家公司会针对自己的商业机密,发布各种规章制度。
选择的时刻
Moment of Choice
张丽(主持人):各位都在各自的领域有所建树,那么回头看,你们认为是哪些关键的节点或者选择使自己往前跃了一大步?请每位分享一个“我的时刻”。
陈黎:对我来说,最重要的时刻就是 20 年前来到微软听了那个讲座——因为那个讲座,我了解到什么叫人机交互,也认识到后来的博士生导师,让我有机会去瑞士攻读博士学位,接着博士毕业以后可以去香港浸会大学从事人机交互的研究。如果没有听那个讲座,我可能今天也不会站在这里跟大家分享我的故事。
李倩:我觉得我的人生有时候好像毫无波澜,有时候像一个心梗患者。我觉得人是由很多点串起来的,所以我一直找不到所谓的关键时刻,似乎没有哪一个节点让我变成了谁,它只是一个结果而已。
王希廷:其实,每个时刻对我来讲都很重要,我觉得就特别感恩。最重要的一个选择,可能就是来参加清华-微软联合培养的面试,接触到这么多优秀的研究员,然后继续留在微软工作,好像就是一个水到渠成的事情了。
刘树杰:我感觉平台特别的重要。我的关键时刻可能跟希廷差不多,就是 07 年的时候,去参加哈工大联合培养的面试,后来周老师就把我带到微软亚洲研究院了,一待就待了 16 年。
张丽(主持人):树杰老师是微软联培博士出身,想问老师当时在求学的时候,是如何确定自己要读博士呢?更进一步的,当时为什么选择来微软亚洲研究院联合培养呢?
刘树杰:其实我本科的时候也不知道将来要做啥,然后就稀里糊涂地读了研究生。研二的时候,发现自己对技术前沿比较感兴趣,喜欢看一些论文,尝试一些新的方法。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,参加了哈工大和微软的联合培养项目面试。当时的面试题有数学的、有编程的,印象比较深刻的是要在纸上手推一个公式。之前看论文的时候,刚好因为比较较真,就自己推过,所以最后比较幸运地推出了,然后就被周老师看上了,就带到这儿来了。之后,在这里结识了许多优秀的同行,也获得了很多帮助,学会了如何系统地做调研、如何提自己的想法、如何讨论、如何做实验、如何写论文。我觉得,这都是人生中非常珍贵的一部分。
张丽(主持人):在对未来的规划中,有两种可能的模式:1. 立下宏大的目标,并为此不断努力;2. 先专注于眼前的每一个小目标。不知道希廷是哪种模式呢?以及,这两种模式对于最终实现自我价值取得成绩存在优劣之别吗?分别适合什么样的阶段呢?
王希廷:我觉得这个问题的本质是,我应该怎么样去定一个好的目标。刚好,我前两天跟一个心理学的老师聊的时候,他刚好讲到这个问题——什么样的目标是比较好的?就是你想到它的时候,你觉得心在怦怦地跳,好像有一点够不着,让自己很兴奋,但是想一想好像又有可能,有一些具体的计划。我觉得,重要的不是目标的大或小、具体还是抽象,而是它能激起你内心多少的能量出来。
张丽(主持人):听了李倩老师的分享我非常感动。曾经我也是一名“小镇做题家”,小时候只知道学习,得到的其它方面的教育资源是相对匮乏的,在长大后也的确会感觉到视野不同而带来的影响。那么,请问在资源受限的情况下,我们可以如何主动地去拓宽视野,实现更大的成功呢?
李倩:其实我觉得,信息时代给了我们很好的机会,减少了地域差异或者其它差异。很多人说,我要去学什么,其实你已经可以很轻而易举地接触到这些信息,然后处理这些信息,产生你想要的这个结果而已。所以现在可能不会那么受限于方式和途径,限制你去获取新的知识和能量。
另外,所谓的成就大与小,只有自己来评价,没有别人的标准,因为你舒不舒服只有你自己知道。做各行各业都可以成为专家,可以成为英雄。并不是说一定要成为科学家,对吧?我未来可能会想去做农业,或者做教育,因为我觉得很有意思。有太多可以去突破的地方,很多地方可以去注入你的能量。人生是旷野呀,你需要去不断的去摸索自己想要的东西,所以大家只要睁开眼,打开自己的耳朵,打开自己的感知,去嗅探这个世界,你会发现可以处处都是成就,处处都是你的天堂。
张丽(主持人):在陈黎老师的分享中,有提到您最开始选择了计算机专业,后来又将自己很喜欢的心理学结合到了计算机的研究中。其实,在选择科研或者工作方向时,大家也常常会很纠结是去选当下最“热门”的,还是选自己最“热爱”的。在这方面,能否请您分享一下自己的经验呢?
陈黎:我的感受是,热爱肯定是前提,如果能很幸运地找到自己热爱的,然后持之以恒做下去,那是最好不过。因为是热爱的事情,你才能够更大地迸发自己的潜力,当你遇到困难的时候,你才有更多的信心去克服它。包括我的学生也是,他们刚开始读博士的时候其实都有点迷茫,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。所以在第一年,要让他们把自己变得比较广阔,阅读大量的文章,了解都有些什么前沿的研究成果。之后,再把自己变得比较深入,找到一个方向之后,不断地去钻研,寻找到自己比较感兴趣的细分领域。
观众提问:想向老师请教一下做学术和创业的关系?作为学术研究者在创业中是否有优势?会不会影响到自己科研的专注力?
缪瑾:我知道很多麻省理工大学的校友都是一开始做研究,有一些成果和想法后开始自己创业,这是非常常见的。如果你真的有好的想法,而且能够联系到它的应用,我觉得出来创业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。
兰艳艳:我觉得这两件事情不矛盾。人工智能本身就是一个理论和应用并重的学科,很多问题都来自于实践,所以必须要对实践产品有非常深的理解,才能做好科研。当然,可能你有一些取舍,但是我非常鼓励这样的一种做法。如果我的学术把自己的所学真的用起来,做了一个很好的产品,我可以帮他一起去创业。这是一件很酷的事情,鼓励你!
张燕咏:作为老师的话,去创业肯定会分心的。但是,有些老师他比较喜欢创业,据我观察,有一下几种:有些是喜欢实践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,有的是喜欢做出一个好的产品并去改革这个行业。有的老师他对行业了解程度非常深,适合做一个公司的 consult 或者 CTO。大家认清楚自己是哪一种,然后都可以创业,但是你的参与度和参与方式肯定就不一样了。而对学生来讲,我肯定是会去鼓励他,特别是有一些全新的想法去创业的时候,我会给他们提供一些他们需要的资源,然后和他们一起讨论。
薛继龙:工业的研究院里,对做纯粹研究、产品转化型研究、以及创业是一个很好的平衡环境,你在不同的时期可以做出相应的调整。在微软亚洲研究院里,我们自己平时做研究的时候,也会自问,目前做的这个东西,将来是不是有可能出去变成一家公司——会带着这样问题,而不是纯粹为发一篇 paper 而努力。
向上的时刻
Moment of Improvement
观众提问:在跨领域研究中,如何兼顾广度与深度?
张燕咏:我觉得,广度和深度其实不一定矛盾的。你可能在一个地方没有钻那么深,但是两者的结合上也是需要一些深入的理解。你之所以觉得发文章比其他同学慢了,可能是因为你开的会议还是以前的那些领域,其实还有新兴的跨领域的一些会议,可以去看一下。
兰艳艳:四个字,慢就是快。对于你正在做的事情,如果你觉得特别的重要,不需要太纠结快慢的问题,不需要跟别人比较这个事情。
至于交叉学科,我觉得,要找到你的位置。很少有做交叉学科的人两个方向都能做得很好的,一般都会有一个侧重点。比如我是做 AI for Science,我的核心关键点还是 AI,只是把科学的问题描述成为 AI 的问题。当然,我需要理解一部分科学的机理,但是跟那个方向的老师比起来,我肯定没有那么专业。所以,你也需要找到一个自己的侧重点。
观众提问:在校期间,我们应该着重学习些什么,才能既和社会接轨,又不辜负这段珍贵的时光?
王希廷:学生期间有一个很大的优势——可以试错。你可以尝试很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,然后找到一个自己最感兴趣的,坚持地做下去。想更多地跟社会接触,想去实习,就大胆地去找实习;想参加一些社会活动,培养自己的领导力,就可以在一个社团完成一些小的任务。你们都这么年轻,这么有能力,要勇敢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,多试一试。
刘树杰:如果是有跟计算机相关的一些兴趣的话,我觉得学校里也会有一些兴趣班或者一些社团之类的,可以早参加。现在计算机相关的东西,开源的比较多,你对哪一方面感兴趣,就可以从网上找到一些东西自己去试,最好多关注一些你感兴趣的方向的前沿发展。
观众提问:在多任务并行的情况下,如何优化时间和精力的安排?
李倩:首先,你得把身体搞好,这是第一位的。然后,把时间分片段,最好半个小时左右为一个片段,慢慢形成自己的节奏。一口吃不了个胖子,你时间还多着,咱们一点一点来就好了;只要有个好身体,其它的自然而然都会得到的。
陈黎:你可以先定一个短期的计划,再定一个比较长期的计划;你把短期计划的每件事情做好,就可以培养自己的一个自信心。每天早上醒来之后,我会先列一个优先级,先把最重要的做了,然后再做次重要的,这样一个个做下来。如果发现时间不够用,可能晚上或者周末再挤出来一点时间去做它。
观众提问:如何应对挫折?
缪瑾:遇到挫折是挺正常的事情。首先,可以自己后退一步,想一想我当初为什么要做这件事情,如果觉得这个事情还是值得做的,起码给自己一个新鲜的动力,继续做下去。另外,可能要想想是不是自己一个人卡在了某个死胡同,这个时候就可以去找朋友、找导师,群策群力,聚集大家的力量。
兰艳艳:科研遇到挫折的话,你需要明白:你是问题的定义者,而不仅仅是做题者。很多同学之前参加奥赛,每次题目都是定好的,就是做题,对吧?你可以很快做出来奥赛题,但其实它不是一个科研,科研的过程一定是漫长的、会经历曲折的。这时候,你需要跳出来——这个问题是你定义的,你是不是定义得太难了,是不是还可以换另一种定义的方式?你多多从问题定义的角度上想一想,有可能这个解题就变得容易了,可以提供给你更广的思路,不要总把自己放在解题者的角度上,我觉得这个转换很关键。
张燕咏:我以前很喜欢打网球,但天赋不太好。那最后是怎么从不会发球的状态,走出这个迷雾,变成会发球的一个人呢?其实很简单,你要是发了 10 万个球,就一定会发了。很多时候,我们能做的事情,就是在那里发球,每发一个你都有自己的感受,发得多了,你就会发球了。当你们走入某个死胡同的时候,一定要从运动的角度去想——因为人天生就是可以运动的,人天生就是可以做科研的。会卡在那,就说明你盯着它看的时间还不够。你要是盯着它看的时间足够,你思考得足够,你挫折的时间足够长,你就能走出来了。
还有,就是多和别人沟通,因为你踩过的坑别人可能也是踩过的,所以要多跟高年级的同学、多跟老师沟通。只要他们说的十句里面有一句给你启发,我觉得这就足够了。
当然,如果到最后实在不行,咱们也是要重新定义的。但是那一定是你经过 10 万个发球、经过一遍遍总结思考之后的事情。这个时候,“重新定义”不是说你“不得不”重新定义,而是你已经知道它改怎么重新定义——以前为什么会卡在那下面,后续到底怎么走,已经一目了然。到了那个阶段,你就会做研究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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